李莹莹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欧亚所助理研究员

1月10日，第三轮美俄战略稳定对话在日内瓦举行。双方进行了长达7个半小时的闭门会谈，谈判焦点是去年12月俄方向美国提交的安全保障协议草案。由于侧重点不同，会谈没有取得任何实质进展。美国将谈判重点放在乌克兰问题上，强调俄罗斯必须尽快撤出在俄乌边境集结的军队，以缓解紧张局势；俄罗斯则坚持要求美方就保证北约不再进一步东扩、限制在俄边境部署进攻性武器等方面提供具有法律约束力的保证。双方矛盾分歧反映的是冷战结束以来美俄围绕欧洲安全架构的持续角力，而乌克兰则是双方角力的焦点。

苏联解体后，在美国推动下，北约积极进行思路调整和战略转型，成为塑造欧洲安全秩序的主导力量，欧盟则辅之发挥“软安全”的作用。在俄罗斯国力疲弱之际，北约和欧盟开启了双东扩进程，俄传统战略空间不断遭到挤压。随着北约完成第五轮东扩，波罗的海国家、东欧基本全部加入西方阵营。2008年，北约布加勒斯特峰会通过了关于接纳乌克兰和格鲁吉亚成为成员国的政治声明，遭到俄强烈反对。与此同时，欧盟扩员的脚步也从未停歇。2009年，欧盟推出东部伙伴关系倡议，意在通过与乌克兰、白俄罗斯、格鲁吉亚、摩尔多瓦、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六个国家建立更加紧密的联系，使其进一步向欧盟靠拢。

在美国及其盟友看来，这些举措不过是摘取冷战胜利果实。俄罗斯要么选择放低姿态，接受北约和欧盟的领导地位及相关规则、规范约束，要么就得接受冷战后形成的欧洲安全格局。俄罗斯素来有“大国情结”，自然不愿意屈尊。与此同时，俄罗斯认为自身对结束冷战也有贡献，不应被视作失败者，俄罗斯的战略利益应该被尊重，而不是一味被践踏。从2008年俄格战争开始，俄罗斯就逐渐开始了战略反攻的进程。这一反攻进程在2014年的乌克兰危机时达到顶峰。此后，俄罗斯出兵叙利亚、重返拉美和非洲等一连串操作让西方国家应接不暇。俄罗斯认为，冷战后美国主导的国际和地区安全秩序对自身战略利益造成了严重损害，应该被推翻。此次会谈前俄方向外界抛出两份安全保障协议草案，也是在迫使美国及其盟友重新审视欧洲安全架构。

当前，乌克兰正处于俄罗斯与西方“拉锯战”的前沿。长期以来，美国及其盟友企图通过巩固乌克兰的亲西方政权，使其融合到欧洲-大西洋体系中。俄罗斯则认为俄乌同根同源，视乌克兰为西部重要的安全屏障，希望乌克兰靠向自己或至少不倒向西方。俄罗斯当前的策略是利用其对乌东地区的控制牵制住乌克兰政府，力阻乌加入北约和欧盟。俄多次强调明斯克协议的重要性，也是希望当前的僵局能够持续下去。面对拜登上台后美乌关系迅速回暖和北约咄咄逼人的态势，俄罗斯一方面陈兵俄乌边境，一方面抛出安全保障协议，意在通过“以斗促谈”，使西方国家看到俄罗斯的安全关切和底线。这一底线是近30年来，俄罗斯在自身战略利益不断被忽视的情况下发出的严正警告。在此形势下，短期内西方国家冒险吸纳乌克兰加入北约的可能性不大。

目前来看，美俄双方可以在谈判中找到一些共同点，作为后续谈判的基础。美国副国务卿舍曼表示，美国对双方在“导弹部署和军演领域采取互惠性限制措施”持开放态度。但俄罗斯方面认为美国对俄方的需求缺乏了解，俄方的谈判目标远远超出了军控问题。可以预见的是，在谈判前期，俄罗斯不会轻易让步。但由于当前《欧洲常规力量条约》《中导条约》等都已失效，中短程导弹部署、常规军事力量部署以及军事演习等直接关乎俄罗斯与欧洲的军事力量平衡，美俄双方还是能就这些问题进行深入沟通，达成一些共识。与此同时，俄罗斯要求的法律保证涉及对在冷战结束后“赢者通吃”逻辑下建立的欧洲安全架构进行重组，势必会遭到美国和北约的强烈反对。（责任编辑：唐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