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维网综合报道】这是Asia Media Centre的New Voices系列报道中的最新一篇。作者是Stacey Liu,她谈到自己年幼时从中国台湾移居新西兰的经历,以及她得到的经验与教训。
移居到另一个国家的消息点亮了我的世界,但我本该知道那些闪闪发亮的并不是金子。我的父母曾跟我说,从台湾去新西兰意味着作业少了、老师不那么严格了、污染也少了。某种程度上讲,我的父母信守了承诺,只是并非我想象的那样。
8岁的我第一次坐在新西兰的教室里,我绞尽脑汁想了解站在教室前面正中间的金色头发的老师在讲什么,为什么我旁边的孩子们都开开心心地坐在教室靠前的地上,毕竟这在我以前的学校可是惩罚那些不乖的学生的办法。我能做的就是去弄懂每个人的表情,努力压制自己想从孩子们好奇的凝视中逃跑的冲动,同时还要去努力理解,但并没能理解为什么每个人前一秒还很严肃、下一秒却突然大笑起,大家突然要去哪里,老师的助手领着我从一个地方去另一地方的时候在跟我说什么。
我还记得第一次数学测验。在台湾的时候,数学是我最喜欢的科目,所以问题在屏幕上闪现的时候我特别激动;但因为是文字题目,大多数我都答不出来。所以100个问题中,我只答了2道,最丢人的是,两道我都没答对。我这一辈子从来没得过这么差的分数,更别提是数学了。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从脸上淌下来。老师的助手领着我到外面去,还努力安慰我,而我哭得更大声了,因为我听不懂她说的。
学校里,我唯一的朋友是Zoe。她总跟我说,明天会跟我玩,然后就跑去跟她自己的朋友玩去了。我信了她的话,对异国之地上的这段友谊也十分感激。我一天天地等——结果只听到同样的话,那就是明天她会跟我玩。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攒成了周,周变成月,在等待那天——她最终说出我可以跟她玩的那天的到来时,我的希望也逐渐淡去。那天并没有来。
后来的几年,我收获了许多绰号“那个日本/中国/韩国女孩”“那个从不说话的孩子”,孩子之中说得最多的“Ching Chong Chinaman”。随着时间的流逝,我逐渐了解了真相。我的学校并不是每一天都有奇迹的霍格沃茨,也不是好朋友特别好找的纳尼亚。我处在一个以往的梦想全都是笑话的世界,一个把我的幻想变成噩梦的地方。
快进到后面几年,我终于在高中能融入其他的同学之中,但依然有一些时刻会提醒我我不属于这里。
从面带嘲笑地用手拉着眼角的青少年、从时常提醒我在公共场合跟家人说中文的我有多粗鲁的老年人身上,我发现是有些人永远不会接受我这种人。我曾经想过,回到台湾一切就都好了,但上一次回去之后我发现并不是这样。
我回台湾的时候是15岁。见到亲戚和老朋友的确很欣喜,我们之前的话好像怎么也说不完。但谈及我们的过去,我发现虽然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但我们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我不能想象生活在我儿时喜欢的那个拥挤、又饱受污染的城市,而他们不能理解去赶回跑掉的小牛犊、把它们关回羊圈、以及每个冬天我跟家人一起去拾柴火的景象。
我是回家了,但那不再是我的家。
现在再回望,我意识到移民就是梦想成真的想法是多么天真、以为我们不请自来但这里的人却会张开双臂欢迎我们的想法有多荒谬。这么多年的格格不入之后,我得承认作为一个孩子有这样的机会我的确非常幸运,因为这教会我如何在年幼的时候既坚强又独立,而且我可以通过自己的坚韧克服任何障碍。虽然我生活中还有数不清的不确定性,但我终于可以说我不再害怕不可预见的困境,因为从我的经历中我知道没什么能限制住我。
- Asia Media Centre
作者: Stacey L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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